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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连载:有病您呻吟(二)
发布时间:2008-03-05 15:29 浏览量:32537
我慌忙屏住气,生怕隔着木板,让人家知道有一个人在便秘,虽然便秘并不是一件什么丢人的事情,虽然余华的那个小说《活着》里开篇就写着福贵的爹因为便秘每天蹲在粪缸上放肆地嗷嗷乱叫,但现在是什么年代啊?现在是在什么公司啊?标准不一样啊。曾亲耳听到一个有着十年资历,已在本土公司做到创意总监的哥们甘愿进这家公司从设计做起。跟人家相比,你就这点能耐,你刚来头一天啥成绩都没出来,你好意思在这便秘?
我赶紧收紧肛门,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,只等隔壁那位拉屎的高人快快拉完提裤走人,我再从长计议。
“得!得!得!——得得得得!”细微的,有节奏的敲击声再次传来。
果真是位高人啊,我知道有人拉屎时无聊抽烟的,有翻八卦杂志的,有拿手机玩游戏的,像这位高人有这等雅兴,边拉屎边敲敲节拍还真是少见啊。设想一下,在这群龙云集之地,随手拿出一个都是个顶个的好汉,也许他的作品曾上过广告档案的封面,也许他曾为全广节当过评委,也许他是某大学广告系的客座教授,也许他能用好几门外语跟客户提案,也许就是这样一个曾经心目中的偶像级人物——现在却一点架子都没有,在没有闪光灯,没有雷动的掌声,没有媒体的话筒,洗尽铅华,就在我的隔壁拉屎呢。而且还有敲敲节拍的难得雅兴,莫不是他这一刻正在构思芝华士的新版TVC?那广告可是一贯的以音乐见长啊。
以我的直觉判断,隔壁拉屎的肯定是位大师级的高人了。我纹丝不动,就好像你在听一场音乐会,你迟到,是不礼貌的;你中途退出,是不礼貌的;人家一个章节没完,你瞎鼓掌也是不礼貌的;人家演奏到婉约动情处,你突然在台下发出奇怪的声响,比如放屁打嗝什么的,就更不礼貌了。你听,“得!得!得!——得得得得!”细微的敲击声依然在传来,这微弱的音符,从一个我想象中的牛逼大师的指尖,顺着桃木质感的细腻纹理,缓缓滑出来,让我不敢也不忍心再去和自己肛门里的那砣屎较劲。
我凝神,把脑袋往前探了探,以便更真切地听清这不是天籁,却胜似天籁的敲击声,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。
“请问,隔壁是有人吗?”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试探性地传过来。你猜,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?受宠若惊啊。在这么牛的公司里,居然有人说话时用了“请”字?!
没错,我听真切了,人家的确用了“请”字,而且说话的这语气我熟,是一次深夜加班回去,进了小区的时候,树荫底下突然闪出一个人影,“请问,毛片要吗?”对,就是这语气!
“得!得!得!”又敲了几下,“请问,隔壁是有人吗?”
亲爱的读者朋友,千万不要误以为我这是在倒带重放,对方是在我走神的过程中又重复问了我一下。
“嗯,有人。”我怯生生地回答。
“请问,你便秘,对吗?”
我一想,坏了,刚才使的那两把子劲肯定是弄出什么动静了,惊动了隔壁拉屎的大师。
“我,我是有点便秘。”
“真好,我一直在等一个便秘的人,今天终于等到了。”
这话说的是什么来头?甚是诡异啊。一般人要受到这般惊吓估计会屁滚尿流,可我刚才那泡持续了十分钟的尿,早把膀胱里的所有家当全拉完了,至于屁,这会儿,估计再牛逼的屁也无法从我屁眼里滚出来,那砣相扑一样的大屎死死地堵着我肛门呢。所以,生理上的这点阴差阳错反倒令我看起来十分沉着冷静。
“您为什么要等一个便秘的人?”
“我要等一个便秘的人听我说说话。”
几问几答之中,我一直在注意辨识对方的声音,以我将近三十年拉屎的经验,我的直觉判断对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(当然,我早说了,能进这家公司的都不是普通人,我的意思是说,在这高手云集的地方,他也绝对不是普通的高手),那么这声音我会不会在哪儿听过呢?金印奖的颁奖现场?或是广院的某一场讲座?——我来不及想太多,我得回人家话呢。
“您有话和谁说都行啊,为什么要找一个便秘的人?”
“因为我要说的话比较多,便秘的人一时半会拉不完屎,才有足够的时间听我说完。”
“那您要讲的内容有做PPT吗?”
“哦。没有——我只是想找人说说心里的不痛快。”
我还在猜这人会是谁,这个行业里,能做成大师级的人中,拿奖无数,风光无限,还有什么事会让他们心里不痛快啊?莫非他是莫老前辈?不会,莫老前辈永远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,天大的事也不会让他不痛快啊。我心里一惊,差点脱口而出,“您是陈绍——”
“不,不”我话没说完立即被对方打断,“我知道你说的是谁,但我不是他。你也不用去猜想我是谁,老实说,我现在用的是假声在和你讲话——我只想找人说说话,心里的不痛快憋太久了,迟早要崩溃的。”
果然很大师,用的还是假声啊。难怪我听着像周杰伦唱“千里之外”时的高音部分一样。只是我有点奇怪,既然他找人倾诉也要层层设防隐藏着自己,何不干脆用“新浪网友”的名字上网骂骂人,那多痛快又省事?
显然对方并没有猜到我的心思,“请问我可以开始说了吗?”
听到没有,人家又说了个“请”字?多难得的礼遇啊!我得以礼相报啊,就跟对方说:“可以开始了,不过先让我为您念一首定场诗吧。”诗云:
锄禾日当午,
汗滴禾下土。
吃了盘中餐,
便秘更辛苦。
(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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